池絳沒說話，算是默認。

孟瑤揉了揉眉心。對於薛洋，兩人算是朋友。年少相遇，成長環境相似，且都遭受社會的不公。

相比於虛偽的世人，可能他更喜歡薛洋一點，但也僅限於他不阻礙自己利益的時候。

可是對於池絳。他卻不知道怎麽去形容。少女像是黑暗裏的一束光，日日夜夜溫暖著他。他渴望擁有，永遠擁有。

所以對於薛洋虐待池絳這件事，他一向不喜薛洋，甚至有些厭惡。但現在鬧翻，並不妥當。

兩人的利益關聯太大，一切都要從長遠來看。所以現在，並不是帶池絳離開的時候。

更何況，他並不知道池絳對於薛洋是什麽情感。如果池絳是在試探自己，那剛才的神情已經有些露餡了。

他轉而又帶上些笑容，似乎剛才只是因為一時沒控制好情緒，溫柔地摸了摸池絳的頭，“好啦，哥哥會幫你和成美說的。小孩乖點，別惹你成美哥哥生氣。”

池絳一頓，心裏泛起些冷意，原本看孟瑤剛才的神情，還以為能說出什麽沖動的話，從而得到些信息。

卻沒想到。

她低估孟瑤這些年磨煉的心性了。

“哥哥先走了，小孩乖乖吃飯。”他又笑道，轉身沒入黑夜，似乎是從來沒出現過。

畢竟他現在還是清河聶氏的人，被人看見深更半夜來蘭陵金氏，並不妥當。

池絳神情冷漠地嚼著飯菜，食之無味。想起這些天薛洋總是在那鉆研屍毒粉，總感覺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。

“該不會是……”她神情驟然變得凝重，“常慈安！”

她雖然遇見薛洋是在斷指之後，但是對於斷指的事情也頗有了解。他這些天陰晴不定，又日日夜夜鉆研屍毒粉，必然是去櫟陽報仇了。

以薛洋心狠手辣的性子，斷他一指，必屠滿門。

後果不堪設想。

她猛然摔了筷子，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廚房顯得尤為突兀。半響，才慢慢撿起筷子。她總覺得，像薛洋哪版壞的人，不會因為這件事死的透徹。

“對吧。”她雙眼發紅，像是在猶豫什麽，病態的白色皮膚和猩紅的眼，和昏暗的月光下顯得尤為可怖。

上古禁術中提到，有一種極險極惡的辦法，可以在關鍵時候救心愛的人一命。以自己心頭血為引，取那人之物，待那人奄奄一息之時，遭受的所有傷害都會反噬到使用禁術的人身上。

那人便能活下來。

因為法子的陰險，且需要兩人同房過，所以必定關系密切。幾千年來，都沒有太多人使用過。

但凡遭反噬者，死狀尤為淒涼，屍首全無。

池絳身體不好，經常生著大大小小的病，所以皮膚總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白。她把涼了的菜倒在了桶裏，然後轉身回了屋子。

屋子裏蠟燭閃爍，陰風陣陣。

池絳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，猛然紮進了自己的心頭，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頓時冒了出來。

她兩指並用，輕沾血跡，在地下畫出禁術中的方陣。又從袋裏拿出一顆薛洋許久之前給的飴糖，她沒舍得吃，如今竟會是這用處。

心頭血在己端，飴糖正對它，忽然一把火焰燒起來，血跡消失，飴糖也不見了。

池絳猛地吐出一口鮮血，禁術達成。她的身形搖晃，根本就站不穩，看著銅鏡裏身形枯槁的自己，面容憔悴。

估計還沒等到薛洋奄奄一息之時，自己就會因為取了心頭血身亡。自己還真是沒用。

她輕笑，嘲諷自己的垃圾。屋子裏血腥氣味濃郁，池絳一身白衣，如同地獄來索命的鬼，場景滲人。

燈火忽滅，她也忍不住暈了過去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。

櫟陽常氏，無數拍打的聲音從門外傳來，魏無羨幾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，打開了門。

滿地的血，一座座面容凹陷的屍體。雜草叢生，陰風陣陣，根本不是一座名門的府邸，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死人堆。

魏無羨神情凝重，得知兇手必定是個極為心狠手辣的人物，說的也是，滅其滿門的，能有什麽好東西！

“小心！”江澄提醒道，但為時已晚，有兩道人影忽然從房屋上一躍而下。一黑一白，打鬥得極為猛烈。

穿著白衣的道長，一手拂塵，一把鋒利的長劍，氣質清冷，而非凡輩。而那黑衣少年也不落於下風，步步緊逼，招式毒辣。

魏無羨擡眼去看，驚呼場面的精彩。但也沒忘記此行的目的，幾人合夥將那黑衣少年拿下，捆了起來。

那黑衣少年也不惱，彎彎嘴角笑了起來，兩顆小虎牙十分討喜。沒皮沒臉的樣子讓魏無羨感覺有點好笑，“你這小朋友，被抓了還笑”

“那當然咯。”他又笑起來，嗓音甜膩膩的，“但看見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寒暄，還真是惡心呢。”

“你！”江澄氣極，心想此人死到臨頭了還不忘挑釁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
曉星塵瞟了薛洋一眼，目光冷然，似是不解，“你為何要滅常氏滿門，你們之間有過什麽過節嗎？”

“懶得說。”薛洋聽到他問的話，笑容慢慢斂了起來，眼神裏充斥著戾氣。

“反正我殺他們的時候都沒想著活下來。”

曉星塵又要問，卻被藍忘機攔了下來，“事已至此，必定要受到懲罰。”

“只是此地臨近清河，我們還是交給清河聶氏處理才方妥當。”

幾人點頭，薛洋看著屋外的月亮，忽然想起池絳，心裏猛地揪了起來。

也罷，我非良人。

孟瑤應該會照顧好你的吧。

絳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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